“那你说那些人是怎么失踪的?”谢丰年反问。
“这……”张文典一时语塞,想了想道,“他们毕竟是普通人,被附了身藏到哪里去了也有可能。”接着转而对马知县道,“放心吧大人,我们肯定不会让你被附身的。”又补充了一句,“就算附了身也能把鬼赶出去。”
“那就拜托大人了!”马知县诚惶诚恐道,丝毫没觉出张文典说的最后一句和前一句有什么冲突。他安心了不少,又生出闲心,问张文典道:“大人,这鬼,是年份越长,越厉害?”
他这个问法仿佛鬼是什么好酒,越沉越香,顾山青觉得十分有趣,耐心答道:“可以这么说。鬼由执念而生,执念浅的没几年就散了,留下来的都是执念深的。初时浑浑噩噩,要么越来越疯狂,要么越来越清醒,疯狂的多,清醒的少,总归都是越来越厉害。只不过疯狂的那些往往要为恶,哪怕嚣张一时,也总是会被人消灭的。”
“原来如此!”马知县啧声称奇,俨然忘了刚被吓得动弹不得的就是他自己。说着,眼睛又蓦然一亮,问,“那照大人这么说,假如不作恶,他们岂不可以说是不死不灭了?这不就是长生不老了!”
“你当不死不灭是什么好事么?清醒了,想方设法成全了执念,就去转世投胎,或者干脆认清现实,看开了,自然也就消散了。”谢丰年道,“否则从古至今这么多年,人间不早就挤满了飘飘了?还像话吗!”
张文典:“……飘飘?”
谢丰年:“怎么?有意见?”
张文典:“……没有。”
不空起身坐到桌边,道:“不过,小僧确实听传言说有鬼执念至深至重,千年不散,修成了人形。修成人形后形容举止与人无异,甚至连鬼气都能彻底隐藏,法力无双,乃成鬼王。”
“哼,假如真有这么个鬼王,不管他的执念是什么,不管他看起来有多清醒,恐怕也早就疯到极致了。”谢丰年道,从一个金属物件底下抽出起兮车,“……找到了,这不就在这呢吗?”
张文典:“……”
经过这么一番耽搁,等他们准备好出门时,天色只剩最后一缕郁郁深蓝。
谢丰年以“车里坐不下”和“不想弄脏衣裳”为由拒绝和他们同行,而张文典在得知“山中多蛇”之后很是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终究觉得人须要脸,不能在强逼马知县上车之后反手打一记退堂鼓,仍是和顾山青、不空以及浑身瘫软如赴刑场的马知县一起登上了起兮车。
他们甫一上车,起兮车便轻飘飘驭夜风而起,温柔至极。
只可惜唯一没坐过这车的马知县手僵眼直,牙齿打战,死死抓着股下座椅边缘,丝毫没觉出这温柔来,只在即将见鬼的恐惧之外,又多了一层在见鬼之前保不准就要坠地而死的悲哀。
坐在他边上的顾山青轻笑一声,轻轻拍了拍他,向外一点:“马大人,你看下边。”
起兮车在车前的小门之外,左右另开了两扇大窗,是大敞着的。
马知县颤抖地挤出一声强笑:“大人您可别说笑了。遇上鬼我能挣扎一下,掉下去我能扑腾两声,但您现在让我往下看,我可是真的要死了!”
这话把余下三人都逗笑了,笑完,顾山青伸出一只手:“你握住我的手腕,总不会叫你从车里掉下去。”说完又一指不空,“你看见他没有,他会飞。假如这车也掉下去了,我们让他第一个救你。”
马知县顺势紧紧扣住顾山青手腕,接着眼巴巴地问不空:“大人会飞?”
不空合十默念,也微微一笑,递出一只手:“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确实会飞。”
“大人现在放心了?”顾山青笑问。
话说到这个地步,是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了。马知县两只手各稳稳牵着一个人,终于颤巍巍地向窗外探出一点头。
起兮车飘到了高处,正在怀义镇的上空。
此刻正是入夜时分,家家户户都息了炊,围在一起吃过了饭,点起了灯。
从天上遥遥看去,河边的繁华处的灯火连成细细的一线,向远处延伸,又渐稀渐暗,隐隐约约,明明灭灭,如同大山里将息未息的瞑瞑野火,又如上元时将灭未灭的纸纸船灯。
这群山旷野间的一点微光在彻底降临的黑夜中显得纤薄、脆弱而又璀璨。
“这……”马知县似乎一时忘了心中恐惧,看呆了。
顾山青笑道:“这是大人庇护下的千家灯火。”
马知县倏然一震,似有所觉,难得地沉默下来。
见他不语,顾山青也不多言,只任他牵着,转眼便行至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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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壤
蟒山多树,愈往山里走,愈高而茂盛。起兮车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找到了半山腰处给来往行人歇脚的平台,才降了落。
等实打实踩在地上,张文典便收了起兮车,摸出火折子,点燃准备好的火把,分给了三人。
马知县刚刚那一点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