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缯(一种比较低档的绢帛)布常服的汉子,生的是虎背熊腰,脖子细长,一张大脸上,两弯扫帚眉特别的醒目。
此人现在正插着腰,向着何家布铺敞开的大门里叫骂。
“谁敢进?”
“我看你们谁敢进去!”
虽然时辰尚早,但何家布铺门前已经有了顾客,穿着体面的小娘子,兴冲冲的赶到布铺,成群的,原本想趁着时辰早,店里人少,多多挑选心仪的布匹。
却没想到,还没靠近就被恶汉们的叫嚷吓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小娘子们神色慌乱,小鹿一般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几个恶汉。她们相互拉着手,抱成一团。
扫帚眉大汉看到小娘子们靠近,登时兴奋起来。
晃荡着身子,越走越近:“哟!”
“哪里来的小娘子,生的真水灵啊!”
他向招牌上摇手一指:“想买布?”
“做嫁衣吗?”
他龇牙嬉笑,露出邪佞的眼神。小娘子们吓得缩住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不错嘛,居然还没吓跑。
“嫁给我们兄弟如何啊?”
他又上前几步,与小娘子们几乎就是脸对着脸,从他嘴里喷出的臭气,吹拂到小娘子娇嫩的脸上,恶心的她们眉头紧皱。
在场的本就是几个恶汉,才没有体面可言,听的这话,立刻喔喔叫着起哄。
几个小娘子的脸蛋腾的就红了。
我忍!
我再忍!
我真的忍不了啦!
哇的一声叫出来,等在回过神,人影都看不见了。
刘裕离得比较远,只断断续续的听到这么几句,看来,还真是来闹事的。
萧文寿的话在刘裕的耳边响起:店老板何小郎可是个好人呐!
他虽然与这位何小郎还素未谋面,却也生出一股正义之感。
正是这股正义感,让他脚底生根,不肯掉头离去。
他坐在板车上,倒要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何家布铺前,七八个壮汉聚在一起,有的蹲在门前,有的就这样站着,瞧他们一个个的,凶神恶煞的样子,满脸的横丝肉。
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啦。
他们站在布铺门前,只是将来店里光顾的客人一个个的赶走,却也没有打砸的行为,就是不让何老板做生意而已。
抬头望去,何家布铺的金字大招牌立在正当中,显得特别气派,唯是招牌的右侧一角,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大纸,格外碍眼。
“我说,何老板,你还真是不简单,这日子也到了,我们人都来齐了,你还坐得住啊!”那扫帚眉的大汉,叫骂了一会,终于累了。
就自顾自的进了店里,紧盯着柜台里。
生的一张小圆脸,特别和蔼可亲讨人喜欢的何老板,名叫何迈,现在说是坐着,其实是站着。
外面的纷纷扰扰,似乎全与他无关。
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他站在柜台后面,手中拈着一只秃笔,柜台上的那个青皮小本本,便是他看成生命的账本。
上等绢帛二百匹,一匹一百钱,中等绢帛三百匹,一匹八十钱,鸡鸣布七百匹,一匹五十钱……
他一边算账,嘴里还念叨着,那悠然自得的样子,真是把大汉气死了。
外面闹腾的再厉害,何老板也依然沉迷算账,手上的毛笔挥动的飞快,账目算得清楚仔细,半点错误也没有。
仔细看看,字迹也是丝毫不乱,显示出了何老板超凡的沉着心态。
“何老板,这个店,卖还是不卖?”
面对纹丝不动的小何,那黑幞头大汉决定最后再努力一次,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而在他的身后,几个跟班个个都铆足了力气,显然已经按捺不住。
更多的人围拢过来,人们一看到这几个恶汉,便对何老板的遭遇猜想到了几分。
“快看!”
“刁家的这帮烂厮又来欺负人了!”
“牌匾上贴的是地券吧!”
“他们又想抢何老板的店了!”
穿着粗布短打的乡民们凑在一起,大声议论,根本不惧怕恶汉们的阻拦。
刘裕站在远处,听着他们的议论,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原来,这帮歹人又想用地券害人了!
地券这糟心的东西在晋朝不算是个稀罕物,多少也算特产。它是用来买卖土地,以及地上的附着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