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才养到成年,她便因过度操劳以心有郁疾而去。再醒来结果就回了这么多年前。
苏千轶勾了勾唇角,再想到马车出事的那天。她只要出了差错,四皇子的办事能力就会被质疑。太子能够更受皇帝重用。她行商的人手可以插入皇商中。
有过逼宫的她比原来的她更狠。曾经的她只是受惊,这一次的她直接将自己撞成失忆。
细碎的点滴落在心头,她想到商景明的异常,想到商景明变动的所作所为,心软成一滩。手覆到腹部,苏千轶算着日子。
要是没算错,小生命该到来了。
商景明大抵是想着趁着他有空,她还没什么反应,赶紧带她过来看看伯祖父。没想到这辈子,不止他们之间阴差阳错,他记得而她失忆,更连天下危机也提早到来。
帝王身体比以往败落更快,海水倒灌和盐商的造反不等过年提早出现。
商景明还会去南边吗?他还会死吗?
苏千轶慢慢打开阖着的眼,缓缓站起身有衣袖擦拭去额角冷汗。她半点不许他的生命出差错,若有人挡,她便杀之,若有神拦,她便弑之。
宫中。
皇帝躺坐在床上,几位大臣站在边上,商景明一同站着。
此时没人讲这样不合规矩。事发突然,帝王身体又实在不适,免不了如此说话。负责汇报的人,再说了情况:苏浙一带盐场多,现在一个盐场出了差错,其余盐场的盐户纷纷闹罢工。扬州作为中转地危机重重。南方武将不少,但没有打过这群不要命的。
另一位官员解释:民间风声太大。一人起,其余人纷纷抗议。都是老百姓,现在海水倒灌,老百姓土地都没法种地。再看那些盐户也是为了一口饭。现在海水都倒灌了,他们不可能还把命留在盐场。很多士兵没法对自己老乡动手,加上是在海边,海水一卷,不管谁都没命。
不是没有解决方法。
苏浙知府都送了折子回来。盐商多护着躲在扬州。应天那儿打算让受灾老百姓迁个地方。至于盐户,休一段时日再继续产盐。
太子殿下之前的河道改道,对下游影响不大。只是事发突然,朝廷上下不懂水利的官员多,民间也容易有所猜测。本官认为此事让太子出面去一趟应天和扬州最妥当。
皇帝听着,问:景明,你怎么看?
商景明拱手:这事儿臣出面是最合适。一是老百姓想法简单,能吃饱穿暖有地方住,生活有盼头就可以。他们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至于闹出这么一回事。二是,河道一事,不论是否有影响,都与我有关。海水倒流总是要解决泥沙堆积一事。改道是百年大事,儿臣既在意,与工部大人总要去一趟。
皇帝沉吟片刻,明白这个道理。
他只是想到:朕身体不适,你该留在京城监国,而不是去应天。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说到这里,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咳好。
还有一点,帝王哪能不知道儿子和妃子有多相爱。
皇帝说:万一太子妃有个好消息,你更走不开。
商景明沉默。
他很清楚。上辈子苏千轶有孕,父皇身体不适,四皇弟窥觎帝位。他还是选择了前去南方,最后死在南方。如果说当年是有些犹豫,那现在的去和不去的撕扯已到极致。
苏千轶很可能马上有好消息。
父亲身体愈加差了。
他四弟被他打压了那么久,依旧对帝位有想法。
他可能还是会死在南方。他不可能把大部分人马一直留在身边保护自己安全。这些人多是要派遣去解决老百姓之难。
留在这里,他有苏千轶,有孩子,有帝位。
只是,他去过一次灾害现场。
他见过那些老百姓在苦难时的无意识哀嚎。在没有粮食时刨树皮,见过他们挖泥给自己吃下去。见过瘦骨嶙峋肋骨一根根露出,见过黝黑发黄的脸和干到脱皮的唇。
流民一波接着一波,不巧要是撞上瘟疫,那已是人间地狱。他是未来的君。名声在外时,这些百姓最相信的人。
他记得他前去他们面前,侍卫大声吼着昭告他的身份,那些麻木的眼神一点点发出光亮。米粮化为粥发下去时,泪水流淌下来。
上一辈子,一层层堆积出的恶果远超过现在,现在只是一个海水倒灌而已,只是盐场纷争而已。外面牵扯的风声很可能是四弟的陷阱。
他还是想亲自去一趟。大臣们很会写文章。他们会为了官位而粉饰灾难,会为了要钱而加重自己的不易。
他想知道自己这近一年来在京城的动作,到底对百姓有没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