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是引狼入室,招了个那么步步为营的下属。”纪旻低头注视着他。
少年抬着下巴,看起来坚定得要命。
“我们办大事的人都是这样。”他说。
男人黑眸倏尔闪过一丝笑意。
他掌中还握着少年的腰,没有松。
只这样慢条斯理地抱着人在空旷的停车场里走着。
忽然,他道:
“那么理直气壮,步步为营,利益为上,怎么刚刚陈管家在的时候还窝在毯子里不敢见人?”
“我!”
陆燃一怔,瞬间像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那双黑眸里强撑着的冷静碎了个角,露出下面属于少年人的慌乱和愧疚。
有时候,陆燃是真的羡慕沈星染。
他羡慕沈星染一句话,一个表情,就有那么多人为他冲锋陷阵。
更羡慕沈星染拥有沈夫人的愧疚。
当然,他最羡慕的是,沈星染能毫无芥蒂地利用养母的愧疚。
今天,陆燃成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在他的计划里,被他利用的纪旻甚至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向往常一样,让他推着轮椅从宴会中路过便可。
但陆燃没想到,纪旻把自己抱到了轮椅里。
把他护在了毯子里。
明明结果好到超出陆燃的预料。
但把自己埋在毯子里的时候,陆燃还是无法压下那股丝丝缕缕,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愧疚。
纪旻是为数不多帮过他的人。
但他却利用了纪旻。
这种愧疚涌上来,让陆燃几乎不敢面对纪旻。
更不敢面对纪旻身边的陈管家。
他不敢想,那位对他一直温和的长辈,知道他做的事后,会怎么看他?
但做了就是做了。
理应承担后果。
“我可以不要薪水。”陆燃闷声道,“反正最近几天我也没做过什么。”
纪旻挑眉,没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还有,大黄的约定自然也不做数了。我会把大黄带走,不打扰你。”陆燃继续说。
听到这,纪旻眉头收紧。
见他皱眉,少年顿了顿,才继续道:“但是你让我赔钱的话,我现在赔不起。”
纪旻垂眸盯着他。
陆燃转身看着他,坐直了点身体。
冷风便灌进了毯子里。
他还坐在男人腿上,看着男人道:“反正我是得罪你了,你有别的报复办法,也放马过来吧。”
少年眼里一片坚定。
没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诉说自己的为难和可怜,更没有卑微求饶,祈求自己被放过。
他直白且坦然。
清醒地利用了他,又清醒且坚定地承担后果。
纪旻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陆燃的时候。
这人站在那辆横冲直撞的跑车前。
眼底也是这样的清醒,没有任何侥幸。
清醒得近乎绝望。
纪旻并没有做慈善的习惯。
或许就是这样一种眼神,让他选择了停车,放这个少年进来。
这会儿,再次对上这双眼睛。
纪旻嘴角骤然露出一丝笑。
他扯了扯嘴角,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问:
“这会儿那么有觉悟,为什么不提前求我帮忙?”
“昂?”
正坚定看着他的人眼底露出一丝迷茫,问,“你凭什么帮我啊?”
纪旻:“……”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但由陆燃这个当事人说出来,便有些微妙。
纪旻想到,刚刚被利诺家为难时,似乎也是一样。
被金调戏,被扬泼酒。
明明是他带来的人,但陆燃全程没有向他投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少年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孤助无援的境地。
只拼了命自己反击。
还知道顾忌着不给他找麻烦。
纪旻指腹又摸到了陆燃卫衣上的那片酒渍。
酒渍已经干了,但留在织物上,依旧有些触感。
“试一试,万一我愿意帮呢?”他道。
陆燃侧头看他,问:“你会吗?”
纪旻快速回答:“不会。”
少年奇奇怪怪瞥了他一眼:“那不就得了?”
纪旻:“……”
他微微抿唇。
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废话。
“我还有东西落在桌子里,晚上我就去你办公室收拾。”陆燃说。
带薪上学的时光要结束了。
大黄也要找地方寄养。
他支着身体,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却听男人冷不丁道:“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