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看了眼皇帝。先不追究王胤的责任,程竺云是夜落单,也是菊英带领的。王胤也经人指引才与程竺云有了交集,这就可证明王胤的确是被人盯上,整件事就是被人设了局。而他们早前的推测也就成立了,所有这些事,无非就是为了针对唐程两家,或者说是为了瓦解陆太后的势力。
那这事只是冲着花月会吗?
赵素拿捏不准了,因为如果只是为了花月会,为何还要冲皇陵下手?
所以,正如陆太后所说的,花月会不过是他们瞄准的一个靶子罢了,背后的人分明就是另有所图。
当然,这一切还得建立在王胤没有撒谎的基础上。虽然与王胤喝酒的那些同伴都印证了关于酒食那一段真伪,到底如何,还须谨慎。
像是心有灵犀,赵素刚想到这儿,皇帝就开口了:“既然你无法自证,那便只有交出将印,前去大理寺投案。待大理寺断清楚你言语属实与否,再来论罪。为了程家声誉,朕允许此案私下审理。但你若想逃跑,”皇帝抬起修长两根手指,挪动了一下杯子,“那就——诛九族。”
末尾这三个字又轻又缓,就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割扯在王胤心肝上。
他面色惶然,但也未做挣扎,默然半刻后伏地称了“遵旨”,便把腰间荷包取下来,掏出里头拇指大小一枚印章双手奉上,而后又自行解了盔甲。
侍卫前来带他下去。
城楼上恢复安静,蜡烛已燃烧过半,空气里飘起了蜡油的气味,而明月早就升了起来,将城下光景又照得轮廓清晰起来。
是他?!
皇帝拿牙箸拨了下身旁烛花,侧首看向赵素:“大理寺自有人去证实王胤的话,如果他的话属实,你们对他的态度会改变吗?”
赵素眉头微皱:“不管是有意无意,事情总是他做下的。不能说无意犯的错就不是错。既然错了,就要承担后果。我不至于要他的命,只要他忠心,夺他的官职也不至于,但对程竺云,对程家,他少一份交代,所以,他还是得想办法弥补过错。”
皇帝嗯了一声:“这个我不反对。”
赵素深吸气。事已至此,如何评价王胤?他聚会没错,喝酒没错,照顾老百姓的买卖也没错,但他错在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后,没有负起该负的责。
至于用不用他,皇帝肯定比她善于用人,这方面她就不操心,不干涉了。
“我得回去了。”她站起来。
“我送你。”
皇帝示意宫人们掌灯。
赵素跟他走了几步,看到四喜手上那件黄袍,又停住步:“我忽然觉得,如果下手的这人是想谋夺皇位,他搞件黄袍不是提前暴露么?而且,在皇陵下手,撤退的时候却把黄袍塞在树洞里,难道这件黄袍对他来说没有用了?去炸地宫,他穿黄袍作甚?”
坦白说,这件黄袍足够有影响力,但是出现的太突兀了。
皇帝负起手来,看了一会儿天空,而后道:“所以呢?”
“他总不会是打算在地宫登基吧?”赵素摊手,“所以要不是半路也遇上了什么变故,只能半路把袍子抛下,那他们就是故意混淆视听。
“也许他故意让我们以为有人图谋皇位,好让我们把注意力投到朝中大臣身上,然后他们依旧可以暗中行事,达成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么说倒不是没可能。”皇帝微微颌首,“还想到什么?”
“没了。”赵素摇头,“现在唯一露面的反派只有菊英交代出来的那个三爷,但我觉得他仅只是个线索,不是什么主要人物。”
多年宫斗小说看下来得出的经验,最先露面的多半不会是主犯。
“有线索好过没线索,明天我传顺天府尹进宫问问。”
赵素点点头,挽上他的胳膊肘又问道:“你这几日在忙什么?怎么还没有传进顺天府尹?”
皇帝缓步朝前走:“朝上事情多着呢,桩桩件件都关乎朝堂民生,眼下这件事虽然重要,又还不值得倾尽全力去应付。”
……
接下来赵素就等着大理寺这边的消息。
皇帝交代过私下审理,果然城中关于这案子就没有传出任何声息,想打听消息也没那么容易。
翌日下晌大理寺少卿把审理结果呈交到乾清宫,彼时皇帝正在召见顺天府尹李惮,拿到了卷宗,皇帝全数看完后才继续与李惮叙话。
“所以这个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南边人,确实有商贾人模样,主要该是经营南北杂货。这样的人只怕京城十个商贾有九个符合,你们有信心查到他吗?”
“已经根据菊英的口供画了画像,准备张帖。”
“都过去这么久了,人也不一定还在京城,张帖画像有什么用?”
李惮默语。
皇帝沉吟片刻,没有再往下问,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等人走后,他把大理寺送来的卷宗递给四喜:“抄一份送给素姑娘。”
赵素拿到卷宗的时候正是晌午,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