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他倒要把事情给弄明白了。
“她进宫之前,喝了酒。这酒可能后头还挺大的,所以刚才就耐不住睡了过去。”皇帝说完把目光从怀里移到对面,神情从容得像个恬不知耻的昏君,“她应该没什么酒量,下次这样的宴会,就不要带她去了。”
得,这还成他的不是了!
赵隅后槽牙抖了两下,情不自禁地又把它咬紧。“既然是喝了酒,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为免闹得人尽皆知,还请皇上把她交给臣,容臣把她带回府,也免得耽误了皇上歇息。”
“她刚睡着,转身给你她怕是会不舒服。而且,你总得弄个轿子或者轿子方能把她带回去。”皇帝看了看左右,“朕去唤人备车,你要是不着急,可以先喝杯茶。”
赵隅不着急,他怎么敢着急?
他默不作声地坐着。
皇帝道:“你不问问今夜的事?”
赵隅望着地下:“素姐儿贪玩,没个分寸,多谢皇上不见怪,待回去后,臣一定好生管教她。”
皇帝坐片刻,说道:“管教就不必了,朕给个东西给你,一起带回去给你父亲。”说完他朝门下立着的四喜道:“笔墨侍候。”
四喜颌首,迅速地拿来文房四宝。
皇帝右手提笔,沾黑悬在四喜铺开的黄帛上方,稍一凝神,便落笔写起来。
赵隅坐在他反手的一方,而且有阴影覆盖,一时看不清楚写的什么,但皇帝行文却也流畅,很快几行字写完,他看了看,便就又自四喜手上取来玺印,扣在末端,然后递了过来。
赵隅跪地接过,再展开一看,当下那神色倏地就僵住了!
“皇上——皇上这是?”
“如你所见,朕与阿愚两情相悦,又值朕未婚,她未嫁,朕便决定与她结为夫妻,并要立她为后,主掌中宫,母仪天下。”
皇帝一字一字,说得缓慢清晰。他看向赵隅:“对你们来说,兴许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你们赵家是定国的大功臣,对先帝与朕忠心耿耿,阿愚是朕认定了的人,于公于私,朕都不愿匆忙将就,而关于立后与大婚事宜,还有许多章程要走。
“所以这份诏书,只是暂且给你们的一颗定心丸,今夜她为了朕,不顾一切进了宫来,朕定不能亏待她。你先拿着这份诏书回去,一旦有任何有损于她闺誉,或者对你们赵家名誉有损的事情发生,便可凭此诏书提前诏告天下。”
赵隅浑身僵直,已完全不知如何回话了!
眼前这一幕已经够让人脑子打结,而皇帝居然还不吝给他更大的刺激!
——坚持了二十年不立后不大婚的皇帝,突然之间就想通了,而且还下定决心定他们赵家的小姐?
他不能从这突来的“恩宠”里捋明白,皇帝这是心血来潮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这份墨迹还没干的诏书,是给他们的定心丸,也是以防万一的护身符?
……他是该替赵家感谢皇帝陛下的厚爱,还是感谢他把理政的缜密思维用到了这事上?竟然在通知他要当国舅爷了的同时,顺道替他把应对之策都给想好了!
“皇上……”
“对了,”皇帝又补充道,“这诏书的事,暂且先别跟阿愚说,朕会自己告诉她。”
赵隅彻底凌乱了!也就是说他压根就没有反对的余地了——虽然他也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能反对得了!
他连咽了几口唾液,说道:“舍妹这个小名,敢问可是皇上所赐?”
“是。”皇帝坦然道,“上次去沧州,朕给她赐的。她没有告诉你?”
赵隅望着他,老半天才把呼吸调匀。
“皇上,车辇已准备妥当。小的也已经让人抬了软轿在前前门外等候了。”
这时候五福小碎步走进来禀道。
皇帝垂首看了看怀中越发睡沉了的赵素,与对面道:“悠着点儿走,不要惊醒她。”
怎么回来的?
赵隅已经快控制不住昏过去!
眼下这还不是皇帝媳妇呢,是他妹子,居然如今他就成了会照顾不好她的那个人了!
“臣,臣遵旨!”
他勉力地维持仪态站起来,行了个礼,便就走到也已经站起来的皇帝身前,伸手接了赵素。
在他接手之后,皇帝拿起桌上的扇子,又轻轻地塞进了赵素的袖子。
赵隅没眼再看了,朝皇帝深躬身,然后他就大步地退到门槛下,飞快地离去。
门外果然已经停了架软辇,他恨不得直接把赵素给扔进去,但皇帝那句仿佛早就算到了一切的叮嘱言犹在耳,他又只能小心又小心地把她放倒在软榻上,然后招呼太监们抬出去!
院子里,皇帝站在原地,看着那背影消失许久,才坐回原处,琴弦微微地反射着四面的灯光。他抬手轻抚,奏出来一串音,却依稀是那首赵素好奇过的童谣。
“禀皇上,庆云侯世子带着素姑娘已经出宫回府。”
四喜轻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