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是有资格袖手旁观的。尤其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你。所以你不但要参与,而且还要义无反顾地参与。”
陆太后重新执起牙箸,闲适地涮下两片肉。
赵素可算是看出来了,昨天自己一番交代,前程已经让陆太后给算计得明明白白。
她咬紧下唇,努力不发表意见。
但她忍不住啊!
“太后已经为大梁女子做出了伟大贡献,如今皇上当政,剩下的事何不让皇上代替您完成?”
“他代替?”陆太后凤眼轻挑,“他生下来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子,后来又是太子,再后来又成了天子,他从未经历被男尊女卑的思想毒害,指望他接替?除非他早日找到个像本宫这么能干的皇后,我来指望指望皇后还靠谱些!”
陆太后没好气的口吻,让赵素忽然回想起小时候,自己犯了错误,奶奶一面数落她,一面还给她做爱吃的桐叶粑粑的样子。
恼是恼的,爱也是爱的。
这么说起来,陆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分歧就还不算要命。毕竟能让大女主疼爱的孩子,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一切的矛盾,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这大概要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要没到罔顾母子情分的那步,颈上这个人头大概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有危险。
话说回来,陆太后要办的这事毕竟不是什么坏事,非但不坏,而且还算行善积德,她实在也找不出理由强硬反对。
就像她说的,社会制度跟自己切身相关,此时漠不关心,将来则必受其累。
——罢了,就当是为全社会做贡献吧。
看到陆太后放了杯子,她说道:“这么说只要能保得花月会顺利举办下去,太后的目标就算达成了。”
“理论上这样没错,先维稳,再谋发展。只是眼下想要维稳就很不容易,比如我知道有人就已经不想花月会再举办下去。”
“……这话怎么说?”
陆太后从氤氲的蒸汽那边看过来:“你想想,那些在旧制度中占尽了便宜的人,当他们发现不能像过去那样可以在女人耀武扬威,去听个戏,戏子不捧他们臭脚;去青楼,连青楼里的姑娘也开始挑人接客,更甚至连青楼楚馆也接连倒闭。
“他们到处碰壁,颜面扫地,究其原因,然后发现女人们原来是有圣旨国策撑腰,这让他们有火无处发,这个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会沉得住气,不整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赵素讷然:“可是我这一日所见所闻,都是社会安定,女性能自由从业的景象。并没看到有人滋事。太后又是从何得知?”
水土不服
“面上没有行动,那是因为碍于本宫余威。但私下里未必没有存在着改变这一切,把制度‘倒退回去’、再把社会文明再倒退回几十年前的想法。
“本来党派之间有这种想法上的磨擦也正常,刚才我说过,社会进步是需要时间和契机的,但他们暗中动手就不应该了。
“当然若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会瞎说。”陆太后说着,打开身边一个抽屉,拿出一沓纸和信件:“打从先帝走后,这两年陆续有人往皇上面前递折子,请求更改花月会规则,最主要的意思就是去掉花月令上所附加的那些福利。
“比如说持有花月令的魁首有和离的权利,有和离时清算家产的权利,还有和离之后独自抚养儿女的这些权利。
“这是我让人搜集的一些他们平日私下与人往来的信件和诗作,意图都很明显。你看看这些名字熟不熟?”
赵素接了信,当中的确有几个名字看着眼熟。她恍然道:“这些规则便是琼花海月会的核心,他们虽然不敢当面违抗圣旨和太后,但通过撺掇皇上修改规则,使花月会成为一个空架子,便同样也能达到目的。”
陆太后点头:“据我所查,这些年所有拿到花月令的魁主,但凡成亲的,有三成以上都带着儿女和离另过了。
“上折子的这些人,美其名曰说这样的福利增加了和离的概率,不利于内宅稳定,但实际上,若没有这些附着的福利,这些三成的女子就将终生困禁在不幸的婚姻里。”
赵素低头翻看着信件,全是文言文,但大概意思还是看出来了。
不过这么私人信件都让陆太后给拿到了,足够说明她背后手段也不低啊。
忽然间她福至心灵:“史恩跟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陆太后看了眼她:“京城的花月会,一直是史恩在掌管,想得到花月令的人很多,处在他的位置,确实油水不少。
“我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贪,但不管他是不是,我都必须先保住他,因为一旦坐实了他的罪名,好的话他们能借机迫使皇上修改花月会的条令,不好的话也能给花月会的名声泼脏水。
“再不济,除了史恩,这个缺就得另外上人,而到时候谁知道补的什么人?”
赵素抹汗:“可这要是事实,那他贪了十万两,而且还跟军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