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黑亮的眼睛注视着河边的两个半大孩子, 十分温驯。

程茗雪和吴梦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偏偏在村里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连问几个人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

“时清濯出去放牛了，还要打猪草, 晚上才回来。”

程茗雪继续问，经过的王翠柳随口道：“家里还有个小丫头啊，怎么今天小丫头也不在？”

“你们就等等呗, 反正晚上总会回来的。”

“那小丫头是？”程茗雪总算想起来，当时姓唐的那个女人还生了一个丫头。那丫头分明是个早产儿，病弱得很，居然养大了？

“你是不是来探亲的，连他家里几个人都不清楚？”

“时家现在就只剩两个孩子，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当哥的真是没得说，一点活都不让妹妹干，平时在家里洗衣服做饭，特别懂事。”王翠柳感慨几句就走了，她还要去做午饭呢。

“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丫头是不是……”吴梦瑶牙疼还没好，说话有点含糊。她觉得那应该就是女主，病歪歪的，一点用都没有，只知道给男主拖后腿。

“说不准。”程茗雪虽然是这么说，心里也确定了。

“鬼精鬼精的。”她没好气骂了声，又饿又渴，想喝水，总觉得屋里的东西不干净，不想动。

“难道我们要一直等到晚上吗？”吴梦瑶问。

“也只能这样了。”程茗雪实在不想再去外面乱找，中午太阳大，出去跑一圈就晒黑不少。

时音音一直在外面玩，下午看时清濯割猪草。山里的李子也熟了，时清濯摇树，时音音在树下捡，好几个李子都砸她脑门上了，时清濯笑个不停。

时音音捡了一堆，用山泉水洗了吃，那些没砸坏的放在空间里，留着下顿吃。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兄妹俩才回去，不出意外，在院里看见那对母女。

程茗雪在来之前，酝酿了一大堆感人肺腑的话，足足等了一天，那些话全忘光了，反而带着怨气：

“天都黑了才回来……”

“是啊，我又不像你，不用干活，吃白饭就行。”时清濯笑着接话。

“你！”程茗雪差点被气死，就不能指望时清濯说一句好话。

“……”吴梦瑶本来设想的初见，是自己闪亮登场，成功得到一个百依百顺的哥哥。没想到时清濯性格竟然这么糟糕。

她小心翼翼看过去，被时清濯眼中的戾气吓了一跳。

“你是怎么说话的，一点都不尊重长辈。”

“这就是你的教养吗？”程茗雪站起来，愤怒无比。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时清濯神色如常，一点不见畏惧。

“我知道你过得苦，心里怨着妈妈，不管你说什么话，我都不会生气的。”

程茗雪努力调整脸上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我这次过来，是想把你接到镇上上学。”

“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住。”

把时清濯接走，是吴起华提议的。

本来程茗雪不想接，但她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当牛做马照顾别人生的女儿。时清濯不是会做家务吗，到了吴家继续做，还能省下请保姆的钱。

“哥哥你好，我是梦梦。”吴梦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时家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来，就算你把我接走，也得不到一分钱。”时清濯直接无视了吴梦瑶。

程茗雪有些失望，不过却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你不要总是把妈妈往坏的方面想，你是我生下来的，我难道不希望你过得好吗？”

“我来接你又不是为了钱，只是不想你在乡下这么耽搁下去，城里的孩子像你这么大已经读三年级了，难道你要像乡下的农民一样，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就在乡里放牛喂猪？”

“我怀疑你歧视最伟大的农民阶级，你的思想很不端正，需要接受再教育。农民有什么不好？没有农民你一口饭都吃不上。”时清濯面无表情，辩驳程茗雪说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曲解我的好意。我只是想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程茗雪不敢接时清濯扣上的锅。

时清濯反问：“什么是更好的生活，难道这种建设乡村、脚踏实地的生活不好？你这是资本主义作风，我要代表广大的无产阶级谴责你……”

时音音差点笑出声，好家伙，时清濯真的太强大了。

程茗雪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感情又折腾没了，完全没有办法再装出慈母的样子。

“不是探亲吗，怎么吵起来了？”村里赶来吃瓜的人民群众陆陆续续从围墙外面探头。

“这位婶子，您给我评评理。我是这孩子的妈妈，我和老时离婚离得早。”

“当时他跟着爸爸，现在老时过世了，我想把他接到镇上住，他倔得很，就是不愿意和我走，还敢和我顶嘴。”

程茗雪眼眶通红，眼泪都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