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盘腿而坐的萧祺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手未停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这侯府的青梅酒,味道也不似从前了。我记得小的时候,每每入冬,府里便到处散发着青梅酒的味道,父亲饮酒的时候,我曾经偷偷地尝过一口,很辣,我那时才五六岁,被这酒辣的嗓子疼。”
萧夫人在他对面坐下来,默默地看着他。
“这酒还是一样的酒,听说酿酒的娘子也还是同一个,配方与当年也纹丝不差,但它却已经辣不到我了。由此看来人的岁数阅历增长,五感也会随之麻木。”
萧夫人望着他的酒杯:“日间母亲与你在水榭里说了些什么?”
“她说到了宁王的案子。”萧祺夹起一块鱼,放到她碗里:“她就是操心太多,让人不能放心。”
“她将来会是什么下场?”
“你说呢?”萧祺抬眼。
萧夫人默语。
萧祺低头,自行吃了一口菜。然后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快下雪了,今日这动静这么大,我怕夜间有人会来见你,先留了人在门后扫雪,省得落下痕迹。”
“还是你心思细密。来日我的功勋,总要分几分给你。”
萧祺说着,又指了指她的碗:“吃吧。”
萧夫人端起碗来,望着窗外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在京城过过冬天,看到这雪,我今日心里总不踏实。”
野心
萧祺也跟着看了一眼窗外。这片刻的功夫,雪花已经渐大了,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我也多年没见京城的雪了。”他伸手推了推窗户,“但是从眼下开始,我们必须习惯了。”
抱厦这边,酒已经空了一坛。话题也从家中说到了朝中。萧臻山说道:“一直没有顾得上问你,宁王府这案子,皇上为何指定你来协助办理?”
陆贞不紧不慢道:“事关皇子的案子,而且还是重查十九年前的案子,皇上找个人督办岂不是很正常?至于为什么找我,一则我已经在朝中观政,二则我父亲与宁王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不是唤父亲去,便是唤我。或许因为我有都察院处理案件的经验,又更胜一筹。”
萧臻山点点头:“难怪从前你跟我打听宁王,看来皇上应该是早有怀疑了。这案子我倒是也时常听人提起,倘若真是被冤枉的,那确实很该彻查。
“平民百姓被冤枉至死,不外乎一家一族之事,皇子被冤枉至死,那事关的就是江山社稷。能背后弄鬼的必然也不是一般人。”
“没错。”陆瞻抿酒,“而背后弄鬼的凶手,自宁王冤死之后一直也未曾露面,那么他们的目的多半也不仅仅是冲着宁王,也许宁王只是他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萧臻山听完,灵光忽现:“前阵子秦王这案子,莫非背后涉及的就是这帮人?这么说来,他们把秦王也当成了绊脚石?”
陆瞻举着酒杯,深深看过去:“也许不止是秦王,我们所有皇子皇孙都是他们的绊脚石呢?”
萧臻山逐渐敛色:“谁人有这样大的野心和胆子?”
“既然宁王和秦王都已经中招了,那就说明这样的人还是有的。”陆瞻道,“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借着给宁王翻案,把这颗毒瘤给挖出来。”
“我晓得了。”
萧臻山把酒喝了,垂首默凝了一会儿,又道:“到底是什么人?如今有眉目了吗?”
陆瞻略顿,问他:“你应该知道楚王吧?”
萧臻山默了下:“知道啊,楚王那不就过去了更久了?这得有四十多年了吧?”
“楚王虽然已经死了有几十年,但楚王后裔却并没全灭,至今为止,他还有子孙在端州境内活得好好的。”
萧臻山凝神一想,说道:“我记得祖母说过,皇上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年及舞象的他就被皇上派去了军营,戍边的几年立下不少功劳,楚王身为皇长子,十分害怕满朝文武会拥立皇上为太子,恰巧又有身边馋臣从旁挑拨,于是楚王便发动了阴谋,欲将皇上谋杀于半途。
“幸亏皇上英明神武,及时部署,这才破灭了他们的阴谋。事后楚王虽死,却属咎由自取。就算楚王仍有后裔存在,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来生事?再说了,他的子孙后裔都已经被囚禁,能够掌控得了这么远吗?”
如果说外人对几十年前皇帝和楚王这桩纠纷的看法有失公允,那么作为他们双方的姐姐和妹妹,长公主的说法总归不会有偏颇。
楚王阴谋败露之后当庭自刎,这件案子按说就已经有了定论,楚王后裔没有任何理由再生事端。
“虽然这是不合理之处,但却不能因为这唯一的不合理,而否认他其余的可能性。事实上,倘若楚王有子嗣流落在外,并且有机会得到良好的教育,这就没有什么不可能了。”
陆瞻看向他:“试想,他的这个子嗣有机会进入到朝中权贵之家,与其余子弟一样饱读诗书,甚至勤学武艺,那他就很有机会进入朝中担任官职。
“一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