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他不但诬陷了宁王,害了他的性命,也害死了陆旸,离间了晋王夫妇多年关系,更还有前世害得自己和陆瞻一家……前后时间拉的虽长,但算起账来也是罄竹难书了!
她说道:“楼参在王爷进京之时离开,也许是因为他也不能再在京师露面,否则会露了马脚。
“自从他消失后,朝中这些年的风平浪静,一则可能是他们计划中断,不得不调整蜇伏,以免被朝廷发现后连锅端了,一则也可能是皇上把王爷调进了京师,他们失去了继续作案的条件。
“近年来随着秦王汉王各自成年,他们便又在蠢蠢欲动了。孙媳相信,这些人的主谋一定还在人世,更甚至,他们就在我们的周围。为防重蹈覆辙,我们该当齐心协力,挖出这颗毒瘤才是。”
皇帝气紧:“所以哪里是凶手有多么厉害?不过是我们自己露了空门给人罢了。皇子不睦,只要一番推波助澜,他们便总会有收获。换言之,一个家不和睦,便迟早要生祸事。”
晋王听得把头深深垂了下去。
宋湘再道:“如今事情都明白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还请皇上降旨。”
一句话把所有人又拉回到这场叙话的最初。
皇帝看向陆瞻,眼眸里有了波动:“你真要出府?”
你有什么打算?
陆瞻略略沉默,垂眸点了点头。“承蒙父亲母妃养育瞻儿十八年,才有瞻儿今日,瞻儿不敢再仗着世子身份在世间行走,是时候离开了。而且,终归有一日孙儿也是要离开的。”
若在先前,他多半不假思索就表态了。但是在经过这么一番梳理之后,在这种时候让晋王府突然发生这样大的变故,究竟是不是合适的,他竟已不确定了。
敌人在暗处,是否会因因他的举动而打草惊蛇,找到更多空子可钻,这想都不敢想。
另外秦王也不太老实,万一他作妖,那晋王府陆昀不够看,陆曜肖似晋王,能不能有魄力帮着稳定形势很难说。
皇帝到此时仍未透露出传位给谁的迹象,万一因为今日这番审问,干脆不再考虑晋王了,那晋王府就将陷入困境了。
晋王无论如何也养了他十七八年,还给他操办了婚事,他不替王府着想,他就愧对忠孝二字。何况就算晋王对不住他,晋王妃对他总有山海般的恩情,他绝不能罔顾晋王妃的处境。
所以,按理说在不能让晋王府有着相对稳妥的应对,以及相对平静的离开方式前,他不动最好。
但离开也有离开的好处。
总之话既已出口,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决定权交给皇帝。
晋王妃红着眼圈别开脸去。
晋王也眼神复杂地看过来,进来之初听说陆瞻要搬出王府,他还不太放在心上,到如今,他内心里却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从来没想过会与这个儿子分开,不管是从前还是知道他身世以后,心里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他总归要出去,但又从来没正儿八经想过这一日。
他一直当他们别有用心,要霸占自己继承人的位置报复自己,所以怨恨他,而他竟说是因为不堪蒙受再多的护佑而离开……
他还知道自己于他有十八年养育之恩,有了这句话,他那些不平不甘突然间就开始消散了。
或者,他怨的并不是他,而是怨他们从来没有把他的感受放在心上?怨他们在肆意索取并践踏他的感情?
“那你呢?”皇帝转而询问宋湘,话语声把大家都拉回了神,“他要是搬出府,你就不是世子妃了。”
宋湘微笑了下,缓缓说道:“我既然嫁了给少寰,只要他不离不弃,那我自当也死心塌地。”
当皇帝说到皇子不团结带来的祸患时,她何尝不曾想到自己与陆瞻前世也犯了同样的错?因为不团结,所以敌人一杀一个准。
她已经是深刻反省过的人了,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即便是将来有这样的苗头,她也一定不会让人得逞。
旁边看过来的陆瞻目光灼灼,眼里热烈的火焰都快把她给烘熟了。
皇帝点点头,说道:“宁王的案子定然要究查。但容朕再仔细想想,且不要声张,回京之后定夺。”
宋湘与陆瞻躬身谢恩。
身为亲王世子,突然要另立门户,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如何对外给说法是个问题,陆瞻以什么名义出府也待斟酌,确实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决定的。
步出宫门,月光已爬满山坡,四面安静中又带点零星的人声马蹄声,惊涛骇浪都是隐匿于无形的,天下还是一番国泰民安景象。
到了昭阳宫大门下,便要分道了。走在前面的晋王逐渐放缓脚步,扭头看了看后方。宋湘看到夜色下他的双眸幽黯深沉,像是要如这月色一样环裹住陆瞻。陆瞻并未与他对视,而是以谦恭的姿态静望着他足下。
“进去吧,夜里寒凉。”
晋王妃交代过来。
宋湘称是,与陆瞻折身入了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