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莫负了人家。”
妻子二字极为陌生,却不知为何,如同一柄裹了蜜的利剑猛然扎进他的心尖,心脏跳快了数下,耳尖轰然冒出一股热意,他感觉指尖发痒。
不由轻了力道,两张信纸刹时掉落在地,他垂眸数息,弯腰捡起。
第二页信纸也因此落在眼里。
这一页信纸是竹影写的,他懒得再想一遍,就开头唯唯诺诺解释了一遍是如何被侯爷发现主子还活着的事,后边大段全是照抄了大年夜被侯爷截走的那封信上的内容。
竹影刚学会密语,写得七歪八扭的字迹,让男人气笑了。
尤其是上面隐隐质问他良心不痛痛的话,更让他将信纸的角揉皱了。
一个亲爹,一个下属,俨然都将他看成了负心人,深怕他会辜负了家里的“妻子。”
思及妻子这个身份,以及担着这个身份的女人。
他眼帘微动,半晌沉默。
重来一世,华极自诩看透了人间世事,对于所有从前有过接触的人本性如何也知之甚深,却唯独看不透这位“妻子”。
上一世兵败后,他和一家人入狱,为了免于全家抄斩的命运,他主动交出了手下所有势力,包括了从十几岁开始便秘密创立的暗部。
他天真以为只要交出势力,新帝看在他们没有了威胁的份上,为了表现自己的仁慈,会选择赦免他们的死罪,让一家人都活下来,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失败连累祖母和娘亲,那才是大不孝。
却没想到,新帝的确表现了他的仁慈和胸怀,判了他们全家流放三千里,背地里却在他们流放路上派了高手伪装成土匪将他们全家杀害。
彼时他和爹两人都在牢里受了酷刑,筋骨寸断,又被铁链所囚,面对杀手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全家被害,无能为力。
他抱着满腔恨意死去,却没想到能够重来一次,但是觉醒上一世记忆的时机实在太晚了,但凡再早个一日半日,他也能叫如今皇城里的皇位换个主人,一报上一世的大仇。
匆忙之下,他只能选择保下全家人,诈死,以图后谋。
这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下顺利进行。
唯一的意外就是前未婚妻,魏国公府的六姑娘。
上一世她死得比自己还早几日,就在他们全家从牢里被押出来流放的时候,沿途中听见京城百姓议论,说昨晚魏国公府六姑娘,也就是东元侯世子的前未婚妻勾引皇上不成,被从宫里丢出来,丢尽了脸面,羞愧自尽于护城河。
魏国公府对外宣称六姑娘患病暴毙,坚决不肯承认护城河里的尸体是他们家六姑娘,只有三房一家骤然与魏国公府分了家,打捞完女儿的尸体,夫妇俩辞官归隐,带着小儿子不知去往何处,从此销声匿迹。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这个女人都践踏了自己的尊严,对自己极尽羞辱,但是两世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选择进宫“勾引”皇帝,然后才被皇帝丢出来,弄得身败名裂消香玉陨的下场,另一个却选择刚烈地在他死刑那日,穿着嫁衣与魏国公府断绝关系也要嫁入他家,进他的门,帮他照顾一家老弱妇孺,全京城百姓都对她的情深义重赞不绝口,还编成了话本子传唱天下。
这两者之差别,犹如天地。
华极自诩聪慧通透,这么久了,也没看透她。
这么长时间以来,竹影寄过来的信件更是写满了那个女人的好话,俨然成了她最忠实的崇拜者,也真心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少夫人,连自己衷心的属下尚且如此,何况是被她照顾爱护的家人?
想必爹娘祖母幼弟幼妹也与她感情极好,竹影也曾说,她将一家老小都安排照顾得极好,三个幼弟幼妹有事总是第一时间找嫂嫂,他爹更是写信来警告他不要辜负了家中的妻子。
华极垂眸,目光再次落到那首诗词上,最后一句,他轻轻念出了声儿:“春丛认取双栖蝶……”
若是虚情假意,又怎能写出这样发自肺腑的诗句?
若是另有目的,又何必在无人处的深夜闺房饮酒独醉?做戏与谁看?
可若是真的……
为什么两世同一个人却差别如此之大?
这其中定然有缘由,且缘由一定出在虞怜身上,以这个女人贪生怕死,爱慕虚荣的秉性,莫非是像自己这样重活了一世?
但若是这样也说不通,上一世她先于自己死去,在她眼中自己不过是个落败等死的阶下囚,哪怕与自己一样灵魂漂泊了许久,也应当知道自己不久后便死于流放路上。
他身上有何可图谋的?
华极自己推翻了这个可能性,但知道问题仍然出在虞怜身上。
他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若是真的……若是一切另有缘由,若是她真的待自己真心实意,那般欢喜……
他何德何能?……
冰川般冷硬的心骤然软下,随即猛然掐断这种想法。
但忽而意识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竹影的信被他揉成一团丢进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