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片刻,缓声道:“我们大势已去了。”
“再没有办法了么?”柳淳不由往前走了两步。
柳亚泽看着他,站起来,走到窗前静默片刻,咬了咬牙又转过身,“他们守住城门,必是要封锁京师与西北和前军营的消息。韩稷他们是要有动作了,这一切面上虽是魏国公他们一些人在操持这些事,但我总觉得,实际上韩稷才是他们的核心。我总觉得,他跟陈王府,似有种密切的联系。”
“韩稷与陈王府?”柳淳疑惑,“陈王死的时候他未必已经出生。”
“不。”他抬眼看看桌上那本卷宗,“我已经查过,他出生的那天,正好是陈王死的那天。”
柳淳默然,“可是,这难道会有什么关系?陈王死的时候已经在金陵呆了一年,而魏国公夫人怀胎生子都是由宫中太医经手,不可能会造假。”简单说鄂氏不可能跟陈王有什么瓜葛,而她就是想假称怀孕也根本瞒不过去。
除此之外,韩稷又能跟陈王府可能具有什么联系呢?
“有可能不是陈王,而是陈王族中什么人呢?”柳亚泽有些浮躁,他也实在想不出韩稷究竟哪里不妥,真说他是陈王族中人的后裔,也站不住脚,陈王自南下金陵之后其家族众人都没再进过京,此外就算有这可能,那么魏国公为什么会收留他呢?
可是若说没关系,他也不相信。韩稷临走时的眼神太异常了,异常到他心里恐惧频生,那绝对是一个复仇者才有的眼神!
“父亲,咱们眼下怎么办?”柳淳轻声地提醒他。
他觉得这个时候不是追究韩稷身份的时候,而是如何保全自己的时候。
柳亚泽回过神,吐了口气,说道:“他们恐怕是要有大动作了,倘若让他们逼宫成功,咱们便得赔上所有人性命。我们自然得设法阻止!”
“可是眼下这般,咱们也走不脱了!”柳淳的忧虑终于还是流露了出来。
“走不脱。就置诸死地而后生!”柳亚泽咬了咬牙。拍着桌案说道。
柳淳微惊:“父亲的意思是?”
柳亚泽走到书架前,拿出份火漆封口的信筒:“我已经找到了几个身手高超的人,他们是专门干收钱买命的活儿的,你去找到他们。好生布署。然后让他们去把赵隽给杀了!”
“父亲!”柳淳看到他面上的狰狞也吓了一跳。“皇上不会允许的!”
“已经由不得他允不允许!”柳亚泽凝了眉,“事情都败在他手里,当初他就不该留下赵隽性命在。他只管去护他的儿子,我这里却是也要保我的儿孙!眼下生死攸关,还不杀他更待何时?只要杀了他,韩恪他们还能拥护谁上位?”
柳淳额间有了冷汗,“他们也许,会自立为王!”
柳亚泽冷笑:“他们自立为王,那也要鲁亲王和辽王同意!倘若他们这么做,辽王和鲁亲王必然会联合起来一起攻打京师,你以为他们只要占住京师这弹丸之地这权力就拿稳当了么?皇上上位二十余年,都还未曾坐稳呢!”
柳淳默然未语。片刻后他抬头道:“父亲的意思莫不是要逼得韩稷他们造反?”
“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柳亚泽逼视他,“杀了赵隽,起码他们没法给陈王平反!如果要平反,他们也只能造反!
“只要他们造反,他们就自己承认了是逆贼,就是不与陈王府有什么牵扯,也会落得跟陈王同样的下场!辽王和鲁亲王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江山落入他人之手,更不会干等着韩家父子来取他们的性命!只有乱了天下,你我父子才有求生之机。
“而郑王他们已经靠不住了,剩下的机会,只能你我父子来争取。”
他望着柳淳一字一句,狠意仿佛要直传至他心里。
柳淳站定半晌,说道:“父亲有把握么?”
他忽然泄了气,跌坐在椅上,撑额道:“不管有无把握,这都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柳淳抿唇默立半晌,才又咬紧牙关,接过那卷宗来。
这几日朝上气氛皆有几分诡谲,虽然各部要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可触觉敏感的人还是嗅出些要变天的气息来了。
四大外城门突然换成了中军营的人把守,而各兼任六部尚书的元老们又皆回到了尚书衙门办公,通政司通使沈宓忽然被内阁元老们作主提为通政使,总揽一切上奏折子,原先在六科任给事中的沈宣又调入礼部任掌管印玺的郎中。
这一切变化若是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这一向人们分外地谨言慎行,茶馆酒肆也不去了,入夜即归家,平白弄得街上经济都萧条了许多。
沈雁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但越是如此心里又越是惦记。
魏国公说十日之内必杀郑王,如今已过了六日,除了他们神色日渐的紧张,脚步日渐的匆忙,其余并没有传来什么突破性的消息。有时候沈雁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有在办这件事,或者说是否又改变了主意。
总之时间像生了锈的铁器,往前挪动还带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