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便就让人将天井打扫了,在石凳上铺了锦垫,置了几样小食,尝起才开封的原汁酒来。所谓的桂花酒并非全由花朵酿造,而是在糯米中掺入了一定量的桂蕊,经过发酵后就成了可以直接饮用的桂花酒。
酒一倒出来,香气就溢满了四处。
房昱驾马到了沈家,门房将他客气地迎到了二房。
谁知沈宓却正在天香阁会客,听说房府的孙少爷到府拜访,连忙让管事前来相迎。
从二房到天香阁又得拐许多弯路,管事生恐怠慢贵客,遂拣了最便捷的道路。
房昱上了庑廊,就隐约闻见空气里飘来一股醉人的酒香。而越往前走,这香气就愈发浓郁。浓郁到他想要忽略过去,顺眼打量打量这传闻中的古宅也不能。走到宅子深处,这香气更是沁人心脾,而同时不知何处又隐隐地传来女子的笑语声。
他连忙屏气凝神,目不斜视地往前。然而正走到前方一溜镂花窗下,窗内忽而就传来女子轻轻的惊呼声:“这可糟了,洒到裙子上了!”
这声音娇柔婉转,又来的这般突然,使得他们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扭头望过去。
窗内天井里站着三名少女,着鹅黄衫子的少女美艳灵动,着翠色裙裳的少女高雅清丽,而垂头望着自己裙摆的藕色衣裳的少女,则透着一股让人心生敬意的大气端方,而她的容貌较之前两位,又自有其独到之处。
管事见到这几人,心里也暗道一声坏了,他竟不知姑娘们在此取乐。
房昱看到这素衣女子,竟有些移不开目。
他平生也不是没见过以容颜著称的丽人,但终归较之此女又少了几分灵韵,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但举手投足大方自然,出身大家的风范浑然天成,纵然眉目之间隐含着郁色,却也只是更增添了她的柔婉与气质。
他自幼苦读圣贤书,知道非礼勿视,只匆匆看了一眼,连忙又立即收回目光。
可是那张丽颜却又似印在了他心底,即使不去看,那人影也如同在眼前晃动。他不觉放缓了脚步,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可是就是情愿走慢些,再闻闻这醉人的香,以及这醉人的香氛里令人心生爱惜的伊人。
管事因为他放缓了脚步,也不由放慢了下来,如今若是掉头反倒着了行迹,双方皆有身份,也只能硬着头皮乍作不知。何况房昱的行为并没有出格的地方,他也就不曾点破,客气地替他引路,只是回头却略略加快速度前行而已。
下了庑廊,迎面是道月亮门,通过这里便就到了天香阁所在沈家后园。
才迈上台阶,随着一阵轻风,忽一人迎面走来,险些与走有前头的房昱撞个满怀。
“哎呀!”沈弋低嘤一声,连忙侧转了身去。
虽然没撞到人,但她手上一方帕子却是洒落到了地上。
房昱也闹了个大红脸,垂头望着地下不敢挪步。视线刚刚好落在她裙幅上,是先前还浮现在他眼前的那袭藕合色蜀锦的长比甲,下衬月华色烟罗缎的月华裙,那双月白色底绣着双色并蒂莲的绫缎绣花鞋,像是落在石阶上的一对玉如意,说不出的美好雅致。
他猛然抬起头,正对上她嫣如桃花的侧颜,浓密的长睫悬胆似的鼻子精巧的嘴唇与下颌……是她。他不敢再看下去,蹲地捡起那幅绢子,深深地弯腰垂头递给她。
沈弋也并没有看清撞到的是谁,只知道是个举止斯文的少年,这时候见帕子被无声地递过来,便匆匆接过,垂头走了过去。
那裙幅掠过门槛,房昱的心弦猛地一拨,在胸腔四肢内颤出来一串无人知晓的音律。
天井里的沈雁目送沈弋出去,双眼一晃便也见着了这一幕。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