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看来,她的复仇计划跟沈家也将产生必然的冲突,而沈宓作为沈家在仕途上的传承,作为沈观裕的接班人,他是必然会紧跟沈观裕的脚步的,前世里他过世的早,避免了这个问题,可这世不会了,这世他官运亨通之余也会生活美满。假若她跟沈观裕站到对立,那沈宓呢?
沈宓当然不能被皇后利用,他也没有必要去依附皇后来取得辉煌前程。
沈观裕与她之间虽说说亲亦亲说疏说疏,但他们终归是祖孙,对外仍然是一家人,皇后一面与他虚与委迤,一面又暗地里枉想拖他的儿子下水,就这样两面三刀的行径而言,实在称不是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沈观裕好歹也曾任过前朝首辅,替这样的人效命,未免有些不值。
她站在殿檐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么复杂的局面往后该如何捋清楚。
旁人皆陪她站着,见她叹气,以为她初次进宫难免束手束脚,太后身边叫毓秀的宫女还算和气,见她踟蹰未语,这时候遂建议道:“储秀宫那边是命妇们的歇息处,姑娘若是有兴趣,也可去那边寻寻熟悉的人说话。”
沈雁望了望储秀宫那边,游廊下人来人往,倒果然是很繁华的样子。
她其实在京中并没有什么熟人,前世嫁人之后自然也认识了不少官眷,但这个时候她们要么未成气候,要么跟她一样还是个半大丫头,而并不是所有的官家小姐都有荣幸在新春元日进宫觐见太后的,所以就是这个时候过去提前培养感情,多半也会扑个空。
不过她想鲁夫人和卢夫人应该会在那里,方才在太后殿里并未见荣国公府的人,这些勋贵跟宗亲们都很熟络,很可能先前觐见完就去寻人说话去了,所以搞不好戚氏也在,于是点点头,往储秀宫走去。
她下了玉阶,转上回廊,往来的宫女个个清秀甜美,当中偶有些路过的贵妇更是美艳逼人,沈雁就当是欣赏美色了,当然也不敢看的十分明显,绝大多数时候只是略略地一扫,既不失礼貌又不致失了眼福。
拐出永福宫的廊子,往左是往储秀宫,再往便是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这岔路口上太监与侍卫的数量多起来,中间还偶或夹杂着有穿着官服的朝臣,以及着礼服的宗亲。
沈雁也就是那么顺眼溜了两眼,便忽觉前方汉白玉桥上有道目光刀子也似的扎了过来,顺眼再一看,一颗心又忍不住抖了两抖!当她提起斗蓬犹豫着是往永福宫方向跑,还是索性留下来时,也不过心思才动了动的功夫,一道绛紫色人便已立刻跃过她,叉腰挡在她面前。
“好巧。”
韩稷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咬牙切齿。
跟着着沈雁的那些个宫女见状个个皆愣在原地。她们没有不认识韩稷的,不光是因为他那令人震撼的容貌,还因为他是魏国公府的大公子,曾经与高祖皇帝结拜过的老魏国公的长孙。这个人拥有的一切常常令她们光听到名字便已怦然心跳。
但是胭脂青黛却是清醒的,她们很快护到沈雁左右。
随后到来的辛乙和煦地冲她们行礼:“我们公子只是寻沈姑娘寒暄几句,还请姑娘退后几步等待。”
青黛胭脂自然没有让步的道理。
沈雁想了想,却是说道:“你们去那边等我吧。”
二人微愕,踟蹰片刻,便就退开了几步。
韩稷像尊铁塔一样杵在沈雁面前。
沈雁打了个哈哈:“韩公子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没气死。”韩稷冷冷地望着天际,漫声道。
沈雁正色:“韩公子英明神武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谁有这样的本事,会气着韩公子?能气着公子的这个人,想来一定是聪敏睿智美丽可爱仁慈善良惩恶扬善的如观世音菩萨一般打着灯笼也难寻着的人,这是公子的福气,公子应该感恩才是。”
“你说的太对了。”韩稷点点头,然后信手从栏外折了枝松枝,忽一下落在她左肩上:“这个脸皮厚得像城墙的人的确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这么难找的人,我怎么忍心放过她。所以我养了匹狼,这狼口味奇刁,专喜欢吃小姑娘。沈姑娘细皮嫩肉,想必合它的胃口。”
他目露寒光,仿佛眼波流转之中就能杀人无数。
而随着他的话音,沈雁也觉得左肩逐渐沉重起来。
她狠瞪了眼他,没好气道:“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韩稷呲牙笑起来:“你的意思是,大的就合该当冤大头,任小的欺负?”
“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没点容人雅量?”沈雁慢悠悠拂了拂袖子。
韩稷双眼顿时眯起来,眸色也不觉加深:“你怎么知道我要做大事?”
沈雁拢着双手,气定神闲望着他:“你在戏园子里戴着花招摇过市,不就是想给永和宫壮壮声势吗?再加上你尚未得到世子位,作为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没有点企图是不可能的吧?别这么瞪着我,我父亲可是皇上身边的宠臣,我可不是你随便吓吓就能吓倒的。”
韩稷望着她,目光深得跟这宫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