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轻声说:“夫人和姑娘见谅,我家娘娘近两日常噩梦,总有些不放心。”
她说着,把那热了一遍的安胎药暂时先放在一边。
贵妃发了话,阿清自然推拒不过的,伸手浅浅摸了一阵子,眉头皱起又松开:“娘娘不必太过忧心,好好调养,这孩子会一切平安的。”
她说着,下意识看了眼一侧的安胎药。
“姑娘是要看一看吗?”
阿清抿着唇:“见识浅陋,有些想知道宫中太医开得安胎药是怎样配置的,只是不知可不可以……”
这自然是可以的,别说贵妃在这样的事情上一贯温厚,单就是看在徐颂宁的面子上,也没有推拒她的理由,于是那药被送到她手里,阿清浅浅闻了一下,眼尾余光扫过,和徐颂宁目光相接。
“果然都是好药材,正合娘娘的症状,只是有些凉了,姑姑不妨再热一遍。”
她说着,双手捧回那药碗。
贵妃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手护着小腹:“你们看呀,这孩子乍然得来,我半点准备也无,许多事情上都不知所措。”
徐颂宁和盛平意忙安慰她,哄了大半天,又陪着她用过了午膳,贵妃脸上笑意才多了点,护着小腹睡下了。
徐颂宁和盛平意也不再逗留,起身准备离宫。
贵妃自是盛宠,所居宫室离帝王寝殿最近,站在长廊,极目远眺,可以隐隐看见帝王宫室檐顶上的琉璃瓦片映衬出的光彩。
徐颂宁步子一顿。
“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
她望着那一点让人目眩的光:“只是在听…风声。”
这之后,盛平意、徐颂宁和阿清等人都没再说什么,直到送走了盛平意,阿清才开口说:“姑娘,有人要害贵妃的孩子。”
徐颂宁垂着眼:“是陛下吗?”
“是太医院里的人。”
阿清皱着眉头,说得含蓄:“姑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姑娘的身体虚弱,所以哪怕知道姑娘体虚,进补的时候也只是缓补,不敢操之过急,否则虚不受补,损害更甚,譬如点灯,灯火微时,若倾倒灯油,反会压灭火苗1。”
她深吸一口气:“贵妃也是一样,早些年过得太苦,身体一直都没有太调养过来,若平时也还好,只是较旁人更容易疲累些,如今有了孩子,气血虚亏更甚,此时最忌大补,可太医院给开的安胎药里,实打实都是好东西,虽然对症,可剂量放得足足的,若是发现得不及时,只怕……”
徐颂宁眼皮抬了抬,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天家薄情,不过如是。
“侯爷知道吗?你今日去问问周先生。”
徐颂宁皱起了眉头:“看贵妃娘娘神态,应该已经是发现了,那侯爷也该知道了的……”
以防万一,徐颂宁回去后,还是把这事情跟薛愈说了一遍。
薛愈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她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把她扣在怀里,抱了许久,久到她几乎喘不过气了,才缓缓松开。
这之后,徐颂宁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她的交际圈子依旧窄窄的,只是回敬平侯府勤了些。
连她舅母都说起:“你和你那二妹妹,从前好像没有那么亲近。”
但其实徐颂宁和徐颂焕之间的关系说亲切也不太妥当,两个人之间到底隔着个郭氏,不过是因为各自的母亲才凑到一起而已。
眼看着临近寒食,徐颂宁又去了一趟敬平侯府。
因为连续几天不能动火,府上厨房正忙碌着搓揉各类面食点心——虽不能动火,但各种吃食总不能糊弄,便是冷盘,也要整出些花样来。
徐颂焕这半年来成长许多,素服下笼罩的魂灵仿佛抽条一般地成长,庇护她的树木轰然倒塌后,她被迫直面刺目的日光,不可避免地被晒蔫了枝叶,却也在逐渐适应后开始了抽条一般地成长。
宋姨娘性情温和,也不是太争名夺利的人,见徐颂焕要学管家的事情,也怕人说自己苛待嫡女,很痛快地就让了油水最丰厚的厨房给她。
因而这一遭寒食的事务,由徐颂焕全权负责。
“唔,安排得井然有序,很好。”
徐颂宁抿着唇,嗅了嗅捏成花样的面点,淡淡夸赞一句。
徐颂焕脸色漠然:“我想着父亲每逢寒食,口味都不佳,所以让人加了些心思,希望父亲今年能多吃一些。”
“有心了。”
徐颂焕扯着嘴角,笑一声:“还要谢阿姐提点。”
姐妹俩平平淡淡地说过这番话,原本就要各自告辞了,徐颂焕忽然咳一声。
徐颂宁眼神瞥过去,原本要搁回去的茶盏又握回手心。
她这妹妹别扭,陡然咳嗽一声,大约是准备要说一点什么。
“近来外头风风雨雨的,我听父亲也提起——你家薛侯爷和四皇子走得很近?”徐颂焕轻哼一声:“你叫他注意着些,别连累了咱们家。”
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