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把他半湿的头发吹得冰凉,近乎要结上冰霜。
薛愈浑然不觉地,奔到徐颂宁的院落。
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众人步履匆匆。
他手指冷冰地扶上门框,用力到指节发白,大口地喘着粗气,几乎抑制不住胸口的起伏。
徐颂宁已经被搀扶进了内室,阿清勒着卧兔儿,在昏黄灯光下为她施针。
因为手是抖的,人急出一身汗来,唇苍白地抿起一线,停了几息才落下一根。
“是…怎么了?”
满屋子里煮透了清苦的中药气息,薛愈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某一场噩梦里,或是猛然从某一场好梦里醒过来,以为他终于淌过了尸山血海,却原来得到的还是失去,所求的都握不住。
“她还好吗?”
薛愈只觉得心口有一点钝生生的疼,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四肢躯干,仿佛魂灵要挣破肌体,沿着脊骨撕开一条口子。
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只隔着远远的距离,问一句,怎么了,还好吗?
仿佛生怕像当年归家那日一样,迎面就撞见血流成河,尸横满地,母亲悬在房梁上,只留给他一个潦倒的背影。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指节用力到发白,人微微抬着眼,隔着一层朦胧的帷幔,看着徐颂宁。
这一刻前,他不无恼火不无惆怅不无失意,可在听到她出事之后,他就想,她好好的在那里活着,也许已经是难求了。
心里的戾气早就消散得干净,只剩下了牵肠挂肚。
他唇抿紧了,静静注视着徐颂宁——她面色青白,眉头微微皱着,借着晃动的烛光,看得清她额头上的冷汗。
“不晓得…咳…咳咳——”
阿清话说到一半,先被一阵急促的咳声打断了,缓了许久才继续道:“我查探了最近的茶水与饮食,倒也不是被下了什么毒,好像是加了些过于寒凉的药材,和我素日里给姑娘调理身体的药方相冲,姑娘又恰好心绪浮动,一时之间心神激荡太过,以至于此。”
她解释完:“我摸着,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亏损,虚弱太过,来日要好好调养,不然……”
她淡了声音,接下来的话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仰起因为高热而发红的脸,用属于医者的悲悯的视线淡淡注视着他。
那一刻,薛愈恍惚有一些站不稳。
这样的视线他见过太多次,在他未长成的那些年里,他在这样视线的注视下,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兄长。
“周珏呢?我带着病,摸不太清楚脉,也怕身上的病气过给姑娘。”她虚弱地开口,给徐颂宁掖好被角:“他脚程慢,侯爷去催一催他。”
话才落,云采和周珏已经一前一后地赶到了,两个人都大口地喘着气。
周珏沉默不语地拨开徐颂宁床边的人,待平息了片刻后,才搭上手指去把脉:“怎么才一年,气血就亏了这么多。”
有阿清在,徐颂宁用不着他把脉,上一遭为她把脉,还是她和薛愈第二次见,在宣平司的时候。
他沉吟了许久,捏了两根极粗的银针出来,在灯焰上燎过,寻着穴位刺了下去。
并没扎很深,初及肌理徐颂宁就微皱了眉头,周珏慢条斯理地把针□□,略一用力,便挤出两滴发乌的血珠:“体内的寒气太重——夫人这么久来,月事来得怎么样?”
云采出去捧热水了,阿清夜里劳动,渐渐又烧得不清不楚起来,此刻正远远坐着。
满屋子人最后还是薛愈开口:“她月事来得时候总是疼,最开始是第一天疼,这段时间,几乎要从头疼到尾——我常见她一个月有许多天都捂着汤婆子。”
周珏瞥了他一眼,叹一口气:“我先给你一个明白话,的确不是有人下毒,一时半刻也不至于危及性命,是有人断断续续在她吃食里面下了性寒的药草,夫人原本就体质寒凉,吃食又凉性,气血全都亏干净了,若不生育还好,若生育了,只怕……”
他话没说尽,余下的意思薛愈自然能领悟。
他摇头,声音里带着点仿佛劫后余生的颤抖:“这都不是紧要的,你只管把她身体调理好,只要她好好的,余下的都不必管。”
周珏点点头,又补充道:“其实平日里估计也还好,虽然也有亏损,但到底还是可控,只怕夫人她是近来就忧思过甚,休息不好,所以阿清没有往这方面想,这两日似乎是有人陡然加重了药量——那茶水我刚刚看了,药材是好药材,只是加了十足十的量,全是伤身损气血的剂量。”
薛愈颔首。
“我晓得了,我都知道了。”
他说完了便恍恍惚惚地站起身,尚没擦干的发已经被冷风吹干了,正搭落在背上,一缕长发横过眼际,压着眼皮,显出两痕深深的褶:“此间的事情交给你们了,我去办些事。”
他从来司的就是刑狱之事,背地里替帝王打探消息的人,对审讯由来拿手,徐颂宁需要迂回费些工夫的事情,他却是直截了当。
“去把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