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说不出来。
这样的话似乎只适合灯下,两个人都有些意乱神迷的时候说起,如今天光太亮,轻而易举就把神色照得清明,叫那些想深藏的心事都无处可逃,于是最后全咽了下去,只是说,要他平平安安,好好回来。
薛愈虽然说着要多留几天,翌日略收拾了收拾,还是出门上朝去了。
徐颂宁在家里歇了一天,到第二天的时候又忙活起来,后续这一个月都没有十分消停,旁的人给薛愈收拾过行装后她也还放心不下,要再三看一遍,顺便要把周珏也带上,原本觉得不保险,要再塞一个阿清,被薛愈打发了回来:“我又不是出征去,何苦这么劳师动众?”
他说着又笑起来:“你若实在不放心,跟着我一起去走一走也是很好的。”
然而家里不能没有人看顾,更何况徐颂宁想多与外祖一家走动走动。
因此十一月初,她把这人送出了家门。
薛愈走后,定安侯府一下子就空荡荡起来,至少对徐颂宁来说是这样子的。他其实忙碌得很,但总是尽可能陪着徐颂宁,两个人从没分过房睡,自从成亲以后,他前院的书房也算是荒废了,因此待他走的第一天,徐颂宁独自一个人睡着的时候,难得觉得这夜里有些冷。
到了白天还好些,一堆姑娘们陪伴着,忙针线算账本,趁着年节时候思虑家里的产业。
这一日,徐颂宁接了一封意料之外的拜帖。
“是徐遇瑾的?”
云采点了头:“徐小公子说他是来送账单与布料的。”
“说起这个,我才想起,这些时日来许多事情缠身,也不晓得他的腿怎么样了?”
阿清在一边帮忙拨着算盘,头也不抬:“我妙手回春,姑娘不用担心,已经能跑能跳了。”
她于是放下心来,点头说好,要人快些请徐遇瑾进来,他们是本家,沾亲带故的,且此间也没有那么多的男女大防,于是也不必设什么屏障,直接在堂屋里见了他。
徐遇瑾进来得很快,步子果然平顺,几乎看不出有过什么毛病。
“来了。”
她喝一口茶:“最近怎么样?”
“店里的生意很好,这是账本。”徐遇瑾到底还是个半大青年,从前又对她有过一点针锋相对的时候,和她面对面的时候总是一副别扭样子,徐颂宁无可奈何地笑一笑:“我是问你与你母亲。”
徐遇瑾仓皇应一声:“啊,是很好的,多谢大姑娘当时的善举。”
徐颂宁点一点头:“今年的秋闱你是错过了,再两年要好好准备,你还年轻的,不需要太着急,我想着你母亲若是可以自理,你不妨出去上个学堂——我或是侯爷亲自作保,绝不会叫你被欺负的。”
“不必了。”
这份拒绝倒是猝不及防,但终归是在意料之中,这小孩子别扭得很,只怕正算着已经亏欠了她多少,徐颂宁抬了抬眼:“那也好,那你自己好好读书。”
徐遇瑾点头说记着了,又指身后抬来的布料看:“这些不是店里的,是我阿娘一位老友织的,她有好手艺,江南那边也闻名,阿娘说要谢你,所以拿绣品换了几匹,请你收下——原本我母亲要自己来的,只是入冬后身体常常不舒服,所以没有来。”
徐颂宁站起来看,真情实意地把那料子看了一遍:“你阿娘身体不好,不必为我劳心,我是早就许诺好的,并不是什么恩德。”
说着要人去拿补品,又打发阿清等等跟着去看一看,究竟是哪里不舒坦。
徐遇瑾站在原处,末了长长叹一口气:“侯爷是出京去了?”
徐颂宁没料到他问薛愈,点头说是:“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找他吗?”
“不是。”他张了张嘴,最终叹口气:“君子背后不语人,实在这几天物议纷纷,闹得太厉害,外头都说,侯爷早些时候有个青梅竹马,当年薛府遇难,千夫所指的时候还送过他一件披风御寒,如今那青梅竹马正守寡,就在他去的那地方里。”
“我去家学里的时候,听那些人议论的。”
他叹口气:“这是你们家事,我说了你必然尴尬,回家说给我阿娘,我阿娘说要我委婉一些,暗示你两句,但我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暗示了,你便当流言蜚语听了罢。”
这话无凭无据,但前两日倒也还传进过徐颂宁耳朵里,是两个小丫头捉着扫把在窗户根下念叨,她那时候还以为只在府里浑说,如今才晓得原来已经流传得这么广。
另一边,徐遇瑾说完这话,人真是愈发别扭了,长长短短地叹气,徐颂宁无奈:“又不是与你成亲的那位有个青梅竹马,你怎么愁成这个样子——多谢你和你母亲为我留心,我不喜欢出门,有一些败坏名声的话也听不见,我会叫人去留意留意,看看说这话的是谁。”
徐遇瑾点点头,再待不下去,匆匆忙忙走了。
云采送他出去,阿清和云朗还留在屋里,脸上都有些惴惴:“姑娘?”
早些时候这两个人倒都觉得那话是乱嚼舌根,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