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里,徐颂宁请了绣娘来院子里,摆了满屋子布料给人挑选。
过两日皇后生辰,会在宫中设宴,遍邀京中命妇与贵女。
这背后自然是有深意的——前头有几位皇子差不多快到了年岁,皇后作为嫡母,自然要帮他们挑一挑妻子。
不过此事与徐颂宁没多大干系。
敬平侯府虽富。却不很贵,徐颂宁她父亲手里并没什么太大的实权,一向就是朝中可有可无轻易便能被人替代的角色,在前途上没什么助力,故而这对徐颂宁而言,也不过是规矩森严些的踏青游玩而已。
她对这样的事情寡淡,身边人却都很欢呼雀跃。
——每到这时候,徐颂宁总会从自己账上出钱,在府中份例之外另做一套衣裳给院子里的人。
带出去的人自然要好好打扮不能寒酸,没带出去的人怕心里不平衡,干脆就一起帮着裁制了。
看着外头热闹闹聚成一团挑选适合自己布料的小姑娘,徐颂宁难得从冗杂事情里分出一分心神,抿着唇浅浅笑了笑。
皇后的生辰,各方人都算计着,真正为此发自内心欢喜的,能有几个呢?
那么多人言笑晏晏,只怕心里的欢喜衡量一二,实实在在都是比不过她院子里这些个小姑娘的。
她叹一口气,又想到那日碰上薛愈手时候看到的场景,想到外祖一家的惨状,胸口隐隐发着闷,填塞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惴惴不安。
半晌,她偏头吩咐人安排了去沈家的车马,准备去看一看外祖一家。
云朗要看着院子里头的小姑娘们,提防她们打架,故而是云采跟着徐颂宁出门。
徐颂宁托着下颌:“去找人牙子问一问,有没有什么规矩体面、背景干净的姑娘,满院子人,单只你和云朗两个人,太艰难了些。”
她身边原本有四朵云,去年最大的那朵有了心上人,徐颂宁把卖身契还了人,添上厚厚一份嫁妆把她嫁给了情郎,前两日又出了云秀的事情,如今只剩下云朗和云采。
且云秀原本手底下也有几个唯她是从的小姑娘,一贯在徐颂宁面前说说笑笑,倒也和她关系颇不错的样子。云秀才走的时候摸不着具体什么情况,对着云朗和云采的话也是爱听不听,几个人抱团与她们两个针锋相对,搞出许多事情。
云朗无奈,报到了徐颂宁那里,徐颂宁依旧温温和和的,把人叫来问过确有其事后,半点不留情面地把人打发了。
如今她院子里空缺颇多,准备趁着郭氏焦头烂额时候,自己挑两个人进来。
云采忙答应了,掰着指头算这次要选几个人。
徐颂宁便没打扰她。
她外祖家的小表妹沈照宵满打满算要满了十五岁,及笄之年算是大生日,虽不办及笄礼,然而礼总是不能轻慢的。徐颂宁在城西给小姑娘定制了一项珠翠花冠,先去拿了回来,才往沈家走。
车马缓行,徐颂宁和云采在车里闲闲说话,外头渐渐清净起来,半点没有闹市的氛围。
徐颂宁心里奇怪,撩起帘栊要看一看,那马车忽然如那日去宣平司时候一样,狠狠一颠!
云采扑过来扶她,徐颂宁单手撑着车厢壁,另一只手把栽在身前的云采和一侧的玉冠护住:“摔到哪里了吗?”
“姑娘没伤着吧。”
云采膝盖磕在徐颂宁前头,疼得轻嘶一声,红着眼眶儿问候了问候徐颂宁。
徐颂宁也没多好受,她抬手撑车厢时候,手腕儿受了不小的冲击,那一处原本就被薛愈捏出了伤,尚还没好全,眼下径直窜起尖锐的疼来,手指软绵绵使不上力,耷拉在一边儿。
她腾出另一只手扶云采,外头来禀报:“姑娘,咱们马车的车轴裂开个口子,只怕是不能走了,请姑娘先下来。”
徐颂宁无奈,抬手找云采要了帷帽,慢慢下去。
不知是停在了哪一处,茶楼酒馆密布,路上行人却少。满街道不植乔木,全是各类花树,绵延一道,只是春风为吹彻,尚还都才蒙了一层浅绿,还没来得及鲜妍起来。
云采牵着徐颂宁的手打量了打量,四处看了看:“这是哪里?”
她说着,偏头要问询一句车夫,那马忽而长嘶一声。
风凝滞一瞬,随即呼啸起来。
“惊马了!”
云采惊呼一声,徐颂宁下意识往后一撤身子,见那车夫费力地勒着马,那畜生却依旧扬着蹄子往她这里发了疯一般地飞跃过来。
她抬手推开云采,自己往后散乱撤着步子。
“嗖——”
一箭穿透长空,风声呼啸,徐颂宁觉得眉眼间泼洒上滚烫的鲜血,下一刻,一双修长的手勒住她腰,把她往一侧揽了过去。
徐颂宁就这么砸进个怀抱里,手里握着的匣子哐当砸在地上,珠玉碎裂的一声铿锵。
她撞得鼻子发酸,仰头望进一双微凉的眼。
是薛愈。
徐颂宁看见他便想起上一遭看到的沈家的可怕景象,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