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脚步从卫生间移出,逐渐接近,又与床沿擦肩而过,拉开距离。
掀起被子,按压枕头,坐上躺椅,脑袋压上靠背,发丝与人造革进行矛与盾的斗争,沙沙作响。
他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能听见。
“——晚安。”
他这样说。
晚安……
她在心中回应。
……
不知道躺了多久,意识在漫长的放空中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洛萤只知道自己精神疲惫却一点也睡不着。
是陌生的场所、陌生的床导致的失眠,还是熟悉的感受、熟悉的情绪导致的失眠,她还没得出答案。
长时间的侧身使得半边身子发麻,当翻身正面朝上时,僵硬的左臂在混沌中感受到酥麻的刺痛,血液随着身体摆动重新开始流动,缓慢而有条不紊地冲刷着血管,河道得以疏通,知觉总算恢复。
她做了个决定。
当洛萤的重量隔着被子压到洛烛身上时,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能够轻松捕捉到他睁眼露出的清明目光。
……骗子。
明明也没睡。
以自己也不清楚步骤的方式,她滑入充斥着他的气息、他的体温的被中,落入过于滚烫的怀抱里。
空调的度数,需要再低一点。
热了。
唇瓣抵着肩颈。
“姐——”他压着笑意在她耳边轻声叫唤,湿热的气息包裹着耳廓撞进鼓膜,裹挟在其中的是名为得意的情绪。“姐姐,有床还不够吗?”
窘迫与难为情的情绪在发酵,洛萤察觉到自己的回答背后将是针对她的危险与威胁。他一直在等她,身为始作俑者的她却在迟疑,在犹豫。
她……不喜欢难以把握的感觉。
尤其针对他。
与读高中时不同,大学两人虽然还在同一座城市,学校却相隔了一个小时的地铁,途径21个站点。
从小到大,除了刚上大学那时,她从未和洛烛分离那么远。与大一时不一样的是,那时候她知道他始终在他们都熟悉的地方,只要她想,随时能回去见到他,等到他。
可是宁远不同,即便只有一小时的路程,也需要提前说好,提前通知,否则一不小心或许会扑空。
他不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可能会翘课,会和朋友出去玩,会直到门禁的尾巴才赶回来——尽管这些并非全都发生过,但同样抑制不住她忧心的心情。
她不愿意回忆太多。
风从指缝滑过,抓不住的感觉让她焦虑不安。
“……我,还要你。”
犹豫的回答,还是从舌尖溜了出去。
两人挤在只够一人歇息的躺椅上,腿贴着腿,热量在彼此之间循环流动,让人不悦的温度也莫名有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突然有种被夏天拥在怀里的错觉。
“还想要我啊……”音调上扬,他的语气明显朝调侃走去,洛萤为此感到恼火,四月的暑气似乎从墙壁外渗透了进来,空气变得燥热。
这种时候,她真见不得他的得意。
“哎——嘶……真狠,我都没生气呢。”
牙齿嵌入皮肤,在他的肩颈交界处留下泄愤的咬痕。
然而。
然而,他口吻中的笑意丝毫不减,仿佛这点疼痛不过是幼兽撕咬打闹时的常态,他们不过在进行最普通的玩闹。
洛萤一下子泄了气,嘴唇依然贴在肌肤上,她闷闷开口:“我要和你睡。”
像小时候一样,贴着他,听着他的心跳入睡。
“只是这样?”
“嗯。”
“唔,怎么办……我不想——”他的嘴唇移动,从耳畔游移到颧骨,缓慢下滑,她的脸在他若有似无地触碰中无意识地抬起,“我不想就这样。”
那……还想要做什么?
她咬住唇,没问。
身下的腿脚将她扣得更紧,也更近了。
好热。
“姐姐至少要……”
他的吐息落到她唇上。
她屏住呼吸。
“给我一个吻吧。”
他闭上眼。
双唇贴合。
柔滑的舌尖触探唇瓣,轻轻挣开她咬唇的动作,温柔地舔舐着她咬过的痕迹,直到她的嘴唇像刚吃完西瓜那样润泽,带着湿漉漉的气息,才缓慢深入。
大脑沦陷在飘飘然中。
咕啾。
缠绵的唇齿间漏出细碎的声响。
相接触的身体都是干爽的,在空调的作用下,热气并未带来汗液,然而随着吻的进行,潮湿仿佛降临在两人中间,在他们的面部和颈部,无形的水滴悬浮着。
像五月的雨,像八月的水花,像十二月的眼泪。
——那是这段关系开始那一年,印象深刻的“潮湿”。
黑暗之中,只有两人拥吻